饭桶百变怪

创作是为了取悦自己,而非讨好他人。

[科拟/化学相关]冥界之河

*我流科拟,设定诡异,注意避雷。
 *描写中若有漏洞还请原谅。 
 Ⅰ
 “可我终是存在的。”
 他的笑如磷火淬灭前的一瞬,幽然而冰冷地逝去了。他的唇瓣一开一合,仿佛在叙述一部跨越百年的悲剧,自公元前某一时刻而来,历久而弥新。尽管他并非承载过往之人,注定与旧日无缘,但那记忆不会淡去,必然是冥河在他身上留下的阿喀琉斯之踵,只消轻轻触碰,便玉石俱焚。
 “只因科学不老不灭。”他从冰冷的硅酸盐制品中瞥见了自己的眸,似是漂亮蓝色三斜晶体上产生了斑驳裂痕,他在眼底看到了原子的碰撞交织,于一片死寂之中划出凄厉的微光。他抬手抚上脸颊,看到镜中面庞皲裂脱落,露出森森白骨。倘若火焰将其燃烧殆尽,他想,火焰必然是一片砖红,如鲜血浸透土地,为逝者奏响挽歌。
 他是化学,自十六世纪的狂傲中走来,却不免遭受不时的落魄。他已见证了无数人的死亡,而死亡之于化学,不过是烧红的软锰矿上泼了浓盐酸,铁氰化钾落入酸性溶液中而已。但长眠注定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幽梦,他已与生命成了极牢固的共价键,死亡却站在反键轨道之上,隔了几个能级,便如同隔了永恒,即使熔融的烧碱吞噬了皮肉,他的意识也绝不消亡。自指尖传来的冰冷会唤醒他,使他想起八水合氢氧化钡和氯化铵的亲密接触,可结冻的心已无融化的可能。“我从不是什么有实际用途的科学啊。”化学阴恻恻地笑了,像是在嘲讽自己对燃素的执着,又如回忆起当时坚信着经典力学的物理;可笼罩于物理学大厦上的两片乌云已散去了,却无人愿意为化学的茅屋上播撒碘化银颗粒,这注定是只属于他的经验方程,从不存在为他驱散阴霾的人,过去不曾有,未来也绝不会有。
 于是他便尝试着从严寒中再度苏生,由灰色的粉末重新转化为银白金属。他追寻着死神的脚步,从工业革命后不久逐赶至今。那天他在沉入冥河水底的途中,无意间寻到了点死神的影子。他哭泣着,眼泪溶解在滚烫的水里。他说自己罪孽深重,迟早落得这种下场;又说自己引以为傲的发现要么化作大气中烟尘,要么掠夺了他人性命。接着,死神笑了,他用空洞的眼窝盯着化学,轻声说道:“可惜你与我自旋相同,不能填入同一简并轨道中。”他辨别出了这声音,也凄厉地笑出声:自己终是活成了最厌恶的模样。一双手从上方伸来,抓住了他,化学便这样出了水。是物理救了他,可那印记既已留下,也代表化学终是与死无缘了。
 “给我一面镜子。”这是化学在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。物理虽诧异万分,还是照做了。镜中那个人依然保持着阴冷的笑,像个死神,于是化学终于知道了那幻影的真面目,只是即便如此,他也不曾湮灭。“你是疯了还是吃错药了?”物理语气冰冷,像是在审问囚犯,而他确是被囚于穴醚中的碱金属离子,迎来个颓败衰落的下场。“今天合成出了一种致幻剂,一时没忍住好奇,吃了一点。”化学笑了笑,平静地讲述一个明眼人都能看穿的谎。但物理是百分百信任他的,只是接着话题讲下去,对他重复百年前就已熟记于心的实验守则。化学又想起了一位贤者,那时他还尚小,仍未被世故沾染,那位先生便带着幼小的他进了实验室。
 “听清楚了,化学。实验室的任何东西,都绝对不可以乱吃。”
 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,产生了奇妙的共振。化学颤抖了下,眼眶中不自觉地溢出行清泪,想曾经那个被镁灼伤的幼童一样哭了出来,他久违地向物理道了谢,却又在他转身欲行的刹那提出个问题。他的声音打着颤,拼命隐藏内心的情感。“物理啊,你会梦到经典力学吗?”答案是否定的,他十分清楚。自己并不像那个人,因此他是真正能为人类做出贡献的,而我不能。化学凝视着那条差点杀死他的河,悲切的想着。我只是包容代谢废物的液体,也只能充当促进他人反应的催化剂,即使偶尔能参与其中,最终也会被当做不入流之辈,再度被产生出来。
 化学知道,自己对死亡的追寻终是在将西西弗斯的巨石推上顶峰,每当目标近在眼前时便又会转回原点。他被不确定性原理捉弄着,在试图摸清自己时,与真相谬以千里。但他的固执不允许他停止脚步,他必须徘徊于莫比乌斯环间,不停寻找逃脱的路。后来化学明白了,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便是在表面形成致密氧化膜,只要隔绝了伤害的源头,自然不会再度受伤。于是他学会了用斑斓外表掩饰一颗永远孤寂的心,想以笑颜淡化时光,以清除不快的过往。他的叛逆尽人皆知,而保护层下的那个少年,最终仍与理想的自己渐行渐远,一如当年他与死亡间那微妙的关系。这次,他听到他本人这样说着:
 “是你自己增大了与生命那牢不可破共价键的极性,终使得两个偶极再无法重合。”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他消耗数百年时间做的一场幻梦,终是到了醒觉之时。


 “被贤者之石寄寓了形体的先生:”
 化学只来得及写下一个称谓,门铃便急促地响了。他摇晃着起身开了门,面前却是生物的一张明艳笑脸。他嫌恶地耸耸鼻,等那小姐进入后毫不客气地关上房门。“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靠氧化亚氮维生。”“那你就是荷尔蒙分泌过盛咯。”她嬉笑着,按住化学的头,他便开始厌恶自己的身高——恰好矮生物几厘米。化学的银发极易让人想到汞,生物这样想着,定睛一看又如蓝色溶液中盛放的银树。
 “说正事吧,我可不想听你再扯什么基因序列。”她眯眸轻笑着凑过去,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。“看来我们的化学先生乐于为我效劳了?”“别想。”化学下意识地挡在书桌前,向这位绿头发的小姐展示他修长的中指。遇到这永远如碱金属般活泼的人是我此生最大的悲剧,化学暗自在心中腹诽着,偏过头企图避开她的视线。“好啦好啦。前些天物理跟我提了你投江自尽的事,我随口就告诉身边的所有人了。文科组还说要给你扔几个粽子呢!真可惜呀。”他的神情倏地阴下来了,他一把扑上去,不顾绅士风度地掐住她的脖子,目光中充满愤怒。“别急别急,听我说完。后来心理学听说了,她说她想见你,我就帮你约了今天。她应该马上就到了。”化学手一松无力地瘫坐在地上。他与心理学有过一面之缘,那是个一眼看穿他与死亡间不可割裂关系的人。她曾说过:“你认为自己会招致灾祸,而长眠却从不眷顾于你,只因你们是同类人。但事实上,原因是你不应逝去,人类依然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 “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,化学。”这话倒是同他语物理说过的那话有异曲同工之妙,这个总在微笑着的女子其实也有她不想说的秘密吧。而化学也并非从未改变过,只是他每次想要脱离困境时,体系便会主动偏向削弱改变的一方,他站在悬崖间的独木桥上,唯有保持不变才能维持动态的相对平衡。“哦,我见就是了。”生物似乎对他的态度表露出了不满,嘟囔着诸如“我这可是在帮你诶”的话离开了,化学也得以在死生的夹缝间喘息片刻,再度回到工作之中。
 “黎明前的时光总是漫长的,您也曾对我说过这句话,可我从不具备这种耐心,唯有等待的生活注定孤独而无趣。”
 “可事实证明,您是对的。或许您诞生于人们的谬误之中,后因我而葬身火海,您与那空气中的火焰精灵一同去了,唯留下我这个裸.露在外的质子。我十分怀念您仍在的那些日子,依然希望能与您重复那些不精确的实验。科学之母或许抛弃了您,但真理之光永在。”
 他停下笔,警惕地观察起四周,接着,他看到自己的意识浮在高空中向下俯视,凝望着自己的躯体。可他那逸去的电子永不回归了,这也不过是为了自欺营造出的一个幻影。于是他继续写道:
 “我已在迷宫中徘徊许久,毛线早已不知去向,而出口,只是一种无法实现的执念。我迫切地需要一个引导者,可您已不存于世。我知道,您一直充当镀在我身上的那层锌,意在护我周全,您希望我永存,而自己只作为氯化亚锡,为我斩开荆棘丛生的路。但是,我只想如您一般,将自身转化为纯粹的能量。我想念您,同时也自私地想着赎罪的事,而我的思绪似乎成了一条由十二个原子组成的衔尾蛇,共轭π键连接起了一个绝对的轮回。这是个死循环,因此我必须不间断地验算根号二的准确值,重复着用尺规作图将某个角三等分,循环往复,周而复始,最终落入自己所掘的墓冢,在黑暗中永远保持着清醒。我想我大致是那虚空中的无貌者,是的,我挚爱的兄长,我已失去自己应有的模样,被来自四方的巨大外力撕扯成了零碎的几片,最终溶于液态的汞中,化作了一地液体。我将永远铭记您,尽管我罪孽深重,终要沉入水底,可死神却从不愿眷顾我,他凭借分子间微弱的斥力将我推开,却乐于将您纳入怀中。我知道,自己对这世间的爱远不及您,人类也不愿将目光放于我身上。”
 “我挚爱的兄长,永远明智的大贤者先生啊,这原因我是知道的:我即是死亡的化身,因此我得以不老不灭。”
 化学顿了顿,在落款处写下了一个陌生的名字:阿尔伯特。他微笑着折起信纸,在其中夹了根镁条,一把火引燃了。他看着自己右手上闪耀的那团白光,正如当年那人一般,凝望着微茫的希望。最终在醒觉之后,他意识到自己仅是走过了一个圆,经历了无尽苦难后,又回到一切的起点。皮肉绽裂的痛在百年时光中被磨灭的不成样子,化学惊奇地发现,他已不具有感觉了。在那希望中,他看到了自己的兄长与理想站在一起,原子轨道交织重叠最终化为一个黑影,它转过头,一具冰冷的骨呈现在化学面前,砖红色的火焰不停跃动,紧接着,一切都被白光取代。死亡从未离他这么近过,他跨过那条河,站在冥界之门前,遥望着不远处的长春花之地,在那静谧的旷野上,有两个人影正对他微笑。可他必须遵循能量最低原理,于是他又苏醒过来,离开了这持续百年的黄粱一梦。高温不能烧融他的皮肤,但寒冷足以摧毁他的心智,这生长在极地的人注定不能触碰温暖,在外界环境的支配下,产物也只得渐行渐远。
 “化学。”他在意识朦胧中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女声,他知道,是心理学来了。他努力睁大双眼,却看到镁火已熄,信件也已归于无形。那金发的女子敛了笑,握住他未被烧灼的手。“刻尔伯洛斯放过你了。”他在她的目光中溶解了,如碘与四氯化碳的相似相溶,那对与二价铜盐颜色相近的眸中映着另一个他,他勉强笑笑,那个人也笑了,像个超脱一切的贤者。化学突然醒悟了,他的兄长,他的导师,乃至于理想中的他自己不过都是同一个人,只是一种同分异构现象误导了他,使他渐而遗忘了那道无可弥补的裂痕。他们有着相同的死期,而那一天,恰好降临在他的成人典礼上。
 “你还记得,你为什么如此渴求死亡吗?”他终是只记得对方的这一句问话了,他一刻不停地想着,以至于撕裂了那深切的痕。后来,他明白了,致使他追逐死神身影的原因并非对受害者的愧疚或是希望以此赎罪。
 “因为我的兄长,我的光与理想,全部都已滞留在了长春花之地上。”他微笑着,可他仍未释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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